中国是个农业民族,人们春种、夏耕、秋收,付出自己的辛勤劳动,顺天时生存。河流两岸是最佳的生产场所,于是,他们长久地生活在一个地方,极其自然地生存着。这种基本不变的生产方式,依天时而收的劳动心理深深地影响着人们。虽然中华民族因此而有艰苦耐劳的美德,但同时也有了因陋守旧、不思进取、逆来顺受的心理特征。《资本论》中写道:在亚洲可以看到静止的社会状态。
在社会历史形态的演进上,没有哪个国家经历了像中国一样漫长稳定的封建社会。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到清王朝的最后灭亡,中国走过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。尽管这个社会形态早已随时代烟尘走进了历史的坟墓,但高度封建中央集权的统治和如此长的封建思想控制已经深入人心,它的影响不是一年两年,甚至不是一辈两辈的事。它更像空气中的尘埃,需要时间的沉淀,也需要我们自身的主动改造。
漫长的封建社会遗留给人们许多思维惯性和思维惰性,这对家庭教育观念产生深远的影响。
一个家庭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。在实行封建家长制的大家族里,作为家族绝对权威的家长有着最高权力。他掌握着整个家族的经济大权、事务大权,并以压制个人利益维护着家族利益。家族成员没有独立的思想和行为,种种权利和义务都被控制在家长手里。出于经济上的依赖性,个体成员不大可能脱离家族而生活,个人的一切都由家族掌握,渐渐地他也习惯于依赖家族,丧失个体独立性,带有一种“长不大”的人格倾向。
虽然宣扬家长制是封建统治阶级为维护自己的统治、稳定社会关系的规范,但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,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人心,沉积为一种深层心理。直到今天,仍然在父母教育孩子的过程中体现出来。父母依然在无意识中、不自觉中要求孩子服从,并从内心里认定自己有权利甚至有义务决定孩子的一切,特别是上学、学什么内容,而且希望孩子接受自己对社会、对人生的理解,接受自己的经验和观念。
一个孩子说:
今天,我和妈妈吵架了。原因很简单,因为她要求我先做物理作业,而我先做了外语。结果,妈妈一边打我的耳光,一边狠狠地骂我。我是一个17岁的姑娘了,就这么让她打着、骂着,而且声音大得全楼都能听见。我想保护我仅有的一点点尊严,求她别骂了。她却说:“我养你十几年,给你吃,给你穿,还供你上学,骂你怎么就不行!”
还有一个孩子在信里写了他的经历,他的苦恼:
我在农村出生长大,我是独生子。从小父母对我管得非常严。在家里只有父母说了算,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,丝毫不能反抗,否则便会招来责骂。我的父母也可能是太爱我了,从小就不让我独自活动。我的家距我外婆家只有几里地,可是一直到我上初中二年级时,他们才肯让我独自到我外婆家,更不要说干别的什么事了。
我现在步入了社会,我感到我的性格变了,变得胆小怕事,毫无斗志,没有独立性,啥事都想依赖别人。我也知道我这样不对,可是我想克服却改不掉了。
我很苦恼,总以为我是个不健全的人,不敢跟别人交往,怕被别人看穿,更不敢交朋友。为此,我曾想到了自杀,但我又觉得太不值了,毕竟我才刚刚开始人生啊!
这就是父母的“家长制”在孩子内心里留下的阴影,在孩子生活里留下的遗憾。孩子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依赖、胆小、懦弱,所以他想挣脱这一切,可是,这些东西日久年深,似乎已经溶进了他的血液。想摆脱十几年生活的痕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,孩子为此而痛苦、无奈,独自品味着这份苦楚。
有的父母这样做时,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施行家长的权威,完全受一种潜在、隐遁的心理驱使。在父母无意识的专制决定之下,孩子的成长受到压制和禁锢,个性得不到充分的发挥,甚至无形中习惯于父母的教育方式,从思想到行为强烈地依赖着别人,丧失独立自主性。
如果这样,将是我们的损失、国家的损失、民族的损失。
有位母亲在信里说,她试用了各种各样的态度对孩子,可是没用
我曾经尝试用欣赏的眼光去看他,不但起不到鼓舞的作用,好像还助长了他自以为是的脾气;假如我批评他,他又说我在打击他的积极性;他经常要求我放开手,让他自己管好自己,可是我只要一放手,他却不能像他自己所说的管好自己,甚至连他所说要求的50%都达不到;如果我严格看管他,他又说我像在管教劳改犯一样,真是左右为难。
从这位母亲的信中,似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:孩子就是孩子,他们都是小孩性子,是不可以信任的。这么多种方式都用过了,看来没有一个适用的。
可是,父母忽视了,自己是在用怀疑的态度对待孩子,那只似乎要放开的手其实却是不放心地拢着,一旦有什么情况,可以迅速恢复原来的状态。
不信任只能换来不信任。孩子只能在暂时得到的天地里先放松一会。